第87章 初遇库伦_那山那人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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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初遇库伦

  被扎雅搀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只觉身心疲惫一句话一说不出来。

  “甲茂!”阿妈穿着睡袍,朝我走了过来,面带关怀,深切地呼唤到我的名字。

  我看着面前这张憔悴的面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阿妈怎么还不睡啊?”

  “没看到你睡不着。”阿妈走上前来拉住我冰凉地左手,“手怎么这么凉啊?快到火炉边来烤烤。”说着拉着我便往炭火边走。

  一层一层的温暖将我包围,温暖了我的肌肤,可却不能温暖我的心,一想到策凌还在前方生死未卜,心就无法平静。夜晚在一种异常沉重的气氛之中度过,黎明在黑暗之中悄悄来临,我从软榻上爬起,看着还沉睡在梦中的阿妈,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我浅笑了一下。

  走到书桌前,摸着上面刻画的条纹,脑袋之中全都是策凌的笑脸,不经意间,眼角的泪水滑落,滴落在了木桌上,看着此刻绽放在木桌上的泪花,我暗自叹了口气,仔细将其抹去,然后铺上一层宣纸,拿起架子上的毛笔便匆匆书写起来:阿妈:在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启程了。

  有些事,我必须向你坦白。其实,我并非你的女儿,一直以来承蒙您的错爱,实在对不起。也许,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吧。放心,我一定会把策凌带回来的。

  您错爱的女儿看着眼前这行娟秀的蒙古字,我放下了毛笔,随手拿起砚台将其压住,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换了一身朴素的服装,取出放置在里面的那把银质匕首,拿了一吊铜钱,走出了小屋。

  清晨的雾水弥漫在空荡荡街道间,马蹄的哒哒声从石子儿上踏过,迎面呼呼而来的寒风吹得我脸颊生疼,秋日的肃杀渗透在我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里,然而,我的心却比这一切更加的冰冷。

  沿着额尔齐斯河潺潺的流水,我一路西行,眼前萧瑟的风景在我面前映照出了一种死亡的气息,荒芜的草地上,蒙古包的残骸碎片随处可见,几个衣着褴褛的尸体散发出腐烂的气息,“看来这里曾被战火焚烧过。”我暗自嘀咕着,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一个脚印踩在这些枯草叶子上,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似乎也在见证着什么。

  空谷的鸟鸣叫出了大地的悲戚,我从马鞍上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块风干的牛肉伴着葡萄酒豪爽地吃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这茫茫无际的原野上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缕青烟,想到终于可以见到一个人影了,心中暗自高兴起来,只是未知是敌是友,脚步又慢了下来。将手中未吃完的牛肉干放进了袋中,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然后继续前行。

  刚走了没几步,只见一个头戴狐皮尖顶四菱帽,身穿头套式高领长袍,外罩刺绣皮大衣,腰系小刀的男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他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态,我亦如此,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那人开始觉出我对他没有威胁之后,弯下腰去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我拉着马头上的缰绳慢慢走近,那人带着一种对陌生人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动了动嘴,我完全呆愣,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会蒙古语吗?”我问道,不知道言语不通,能不能沟通,我这般想着。

  他看着我,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用蒙古语道:“你好。”

  我脸上一喜,看着面前这人,露出一个无比大的欣喜,道:“你好。”走了这么久,这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多少是有些欣喜的,毕竟人类是因为与同类的沟通才成长起来的,可是多么讽刺,有时候,人类的沟通却是杀戮与战争。

  “你是准葛尔来的?”他仔细打量了我的着装,用着蹩脚的蒙古语问道,眉目之间流露出一种防备。

  我点了点头,看他的着装与蒙古服装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毕竟我的知识面有限,想了半天仍旧猜不出他是属于哪个民族,憋了半天,正准备开口问,他抢先开了口,道:“你是一人来的?”

  “嗯。”我点了点头。

  “来哈萨克作何?”他继续问道。

  我看了看他,答道:“找人。”

  “哦?”那人蹙了蹙浓眉,蹲下身去自顾自地摆弄着手里的野味,道:“一个准葛尔人来哈萨克找人,可真是稀罕。”

  我随他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轻笑了一下,对上他那双严肃的目光,瞬间觉得周围冰冷无比,咽了咽口水,道:“前不久哥哥在战争中失踪了,所以过来寻找。”

  听了我的话,他脸上的戒备微微松了一些,眉头依旧深蹙,问道:“你哥哥在战场上走失了,为何你来寻?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冰冷地回答道,想着今早给阿妈写的书信,心如刀绞。

  那人看着我,抿嘴一笑,道:“我也没有。我叫库伦,你呢?”

  “阿米。”我坦然回答道,因为担心策凌的安危,询问道:“你可知道最近哈萨克与准葛尔之间的战事?”

  听见我的问话,库伦原本阳光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沉默了许久,道:“也许你是问对人了,我也准备去那里。”说着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也罢,你我也算有缘,我就先送你一程吧。”

  “谢谢!”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一出门竟然还会遇见同路中人,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吃不?”他将烧烤好的兔子肉放到我的面前,问道。

  我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那热乎乎的兔肉,然后跑到自己的马匹旁,取出从准葛尔带来的楼兰白干,递给他,“礼尚往来。”

  他看了看我,望着天边的云彩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阳光在他脸上散发着特有的光芒,很是温暖,这样的温暖不会让人觉得害怕,这样的温暖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这样的温暖就和宕桑汪波、和额琳沁达什、和策凌一样的温暖。

  远处淡墨色的云被金色太阳所镶边,漏出一圈红色的晚霞,此刻的黄昏和日落都异常的美丽。

  翌日,盯着漫天的迷雾蜷缩着身子不愿起床。

  库伦却早就悉悉索索地收拾起行囊来了,见到我露在外面转悠的眼睛,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来,道:“若是再不起来,我可就先走了。”

  显然这人已经知道了我的弱点,听了他的话,我立刻将身上的氆氇去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枯草,站了起来,脸也没洗,头发也没梳,就这样爬上了马背,跟在他的身后前行。路上的风景开始变化,原本的草丛成了一片金黄的白桦林,中午的阳光洒落在林间,反射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远远看去就像一幅被渲染的油画一般。

  “慢着!”库伦像是觉察出什么,挥着手,让我停下马步。

  我盯着天空中从林间被惊起的飞鸟,迅速意识到前面的有东西在靠近,于是顺着库伦的意思将马匹牵到一旁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库伦右手放在腰间别着的剑柄上,一步一步往前靠近,我紧步跟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危险,由于不清楚前面林子的情况,我和库伦都变得格外的紧张,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谁?!”一声粗鲁而又浑厚的蒙古音响起,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雪白地银光从我眼前闪过,库伦拉着我迅速朝一边躲开了,等我回过神,一只四角飞镖直直地插在身后的白桦树上。

  “好险啊!”我拍着胸脯,抬头库伦脸色依旧严肃,只听得他道:“抓紧了。”然后接着白桦树抱着我来了个后空翻,我还未反应过来,好几只飞镖已经整整齐齐地落在了地上。库伦把我拉着躲在白桦树后,示意我不要出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临近,我借着从库伦肩膀旁射过来了光线,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朝鲁。”我睁大了眼睛,自顾自地从库伦身边走了出去。

  只是我还未把他的名字叫出口,一道飞镖再次从我眼皮子下掠过,吓得我呆若木鸡茫然不知所措,库伦立刻将我拉开,拿出放在腰间的小刀朝着朝鲁射了过去,我正准备阻止,自己已被库伦拉着跑了好远。

  “刚才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早就成了靶子了!”库伦劈头盖脸地朝我来了一通臭骂,我还呆愣在刚才从眼前掠过的那个飞镖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我大概也是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语气微微婉转了些,问道:“喂!好些了吗?”

  “朝鲁。”我喃喃自语着,忽然僵硬的脑袋开始运转了一下,“哥哥!”我惊呼道,说着看也不看库伦,便往刚才的地方跑去。

  库伦担心我有危险,将我拉住了,道:“你要去哪?”

  “哥哥!刚才那个是朝鲁,哥哥肯定在那里!”我语无伦次地说道,库伦一脸茫然。

  “刚才那人对你用了飞镖,怎么可能会是你哥哥?!”库伦一瓢冷水将我叫醒,我听到他的话语,暗自失落起来,但是却又不远放弃,“可是刚才那个明明就是朝鲁!”

  看着库伦那双平淡的眼睛,我下定决心要去看个究竟,于是挣脱库伦的手,道:“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再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喂!”库伦在我身后喊道:“你若执意如此,那我就不管了!咱们就此别过!”

  我依旧没有回话,满脑子想着的就只是策凌那张温和的笑脸。我不相信朝鲁会杀了我,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一探究竟。

  踩着松软的桦树落叶一路前行,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我想也没想地就往鸟叫的声源走去,汗水顺着我的额头缓缓流下,我不由得扯下头上的毡帽,喘着粗气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行走,由于实在太累,我倚靠在一根白桦树干旁想要休息片刻。低头,一片枯叶上还未干涸的血渍引起了我的注意,蹲下身,我摸了摸那血渍的粘稠度,一股寒冷从心底缓缓蔓延出来。

  “策凌!”我惊呼道,脚步像是被注入了魔法一般,变得飞快。

  也不知道在林子中间奔跑了多久,沾有血渍的枯叶突然消失了,我仰头面对着漫天的黄叶,开始害怕。

  忽然一道冰冷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朝鲁!”我想也没想,闭上眼睛就叫喊道。

  随着刀子在我脖子上松开,我终于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却对上那双与我同样诧异的眼睛。

  “是你?”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济扎布收回了手中的蒙古大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他带着似笑非笑地面容看着我说道,我一时间开始后悔刚才为何不停库伦的话,看着他轻笑了一下。

  “我是来找策凌哥哥的。”我答道。

  他看了看我,觉得我并未撒谎,道:“我和策凌一样是护送和亲队伍的,只是路途遇到些麻烦就与策凌失散了。”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想起刚才朝鲁见我的样子,总觉得策凌有事。

  三济扎布看着我,叹了口气,道:“我们一行本来是伪装成商人,想要从哈萨克的边境回到准葛尔的,谁知,路上遇到了头可汗的埋伏,策凌为了保护公主分散头可汗的注意力,就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那公主呢?”我询问道。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说道,只见他眉角微微上扬,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我会意,立刻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踩着软绵绵的落叶,一路前行,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伴着飒飒的秋叶摇曳,消失在视野。

  “公主。”一个侍女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少女的呻吟闯入的耳畔,忽然站在一旁的三济扎布将脸一沉,略微停了一下脚步,然后迅速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我跟在三济扎布的身后,亦朝着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山洞走去。

  “公主!”刚才那个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回事?”三济扎布疾步走了过去,面带担忧问道。

  我站在山洞的入口处,只见一个身穿红色白鸟来朝嫁衣的女子躺在一张简陋的小木床上,周围几个身穿华丽长袍,梳着细辫的侍女围在那张小木床旁边。

  “三济扎布王子。”蹲在那个公主最近的侍女同周围的人一样行了礼,抬起头来说道,“公主,说着肚子疼,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一直未见好转。”

  “怎么回事?!”三济扎布脸色不悦深锁着眉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提起步子正准备往前走。

  “王子。”刚才那个侍女开了口,将三济扎布叫住,道:“公主是要嫁给准葛尔的,只怕现在您过来,有些不妥。”

  “让我来看看吧。”我从三济扎布地身后走了出来,说道。

  众人都将目光投射在了我的身上,那个侍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三济扎布,只见三济扎布点了点头,我便应声前去了。

  只见这人脸色苍白,面部肌肉因为痛苦已经扭曲得相当难看了,“公主,请让我给你把脉。”

  那人咬了咬牙,转过头来看向我,伸出手来。

  “哦,对了。你刚才说公主是肚子疼,可还有其他症状?”我把完脉,转过头去看向半蹲在一旁的侍女,询问道。

  那侍女看了看那个面色发白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着我,道:“小的记得早上公主说肚子疼,想吐来着的。”

  听了她的话,我眉头微蹙,转过头,看向那位公主,道:“能不能让我碰一下公主的疼痛部位?”

  那个面色发白的女子点了点头,我伸出手去,刚把手碰到这位公主腹部的右下方处,她忽然疼得叫了起来,收回手,看着面前的女子,我默然。

  “怎么样?”三济扎布走上前来问道。

  我起身,转过头去,看着他,回道:“依我看,公主的病症正是肠痈。”

  “肠痈?!”三济扎布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单手托着下巴,问道:“可有救治之方?”

  我点了点头,道:“可用大黄牡丹皮汤解毒,只是现在一时半会无法筹齐这些药材。”

  三济扎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一旁呻吟的这位公主,皱着眉头,道:“这样吧,你把药方写给我,我亲自去抓药。”

  “你到哪去抓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说着。

  他将我打断,道:“快点把药方给我!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帮我照顾好公主就行了!”

  见到三济扎布一脸的毅然,我也不再纠缠着什么,结果身旁一个侍女递来的毛笔,沾了些墨汁,提笔一挥,便将药方递给了三济扎布。他从我手中将药方接过,略微看了看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那个躺在病榻处的女子,看着我,目光异常坚定,道:“替我照顾好公主。”

  我点了点头,道:“最好在四个时辰之内回来,否则,我就按自己的法子给公主施救了。”

  “你自己的法子?”

  “手术。”我看着三济扎布回答道。

  三济扎布看了看我,将手中的宣纸一叠,放进胸口的袋子里,咬住嘴唇,毅然转身,消失在了洞口那道洁白的光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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